晚潮｜万枝丹彩灼春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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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一个倒春寒以后，杭城的气温又一天天回升了。经过原来常去的一条马路，看到中间的行道树中，开满了醒目的花朵。远远望去，粉里透红的一长溜，像一条鲜艳的彩带飘扬于道路上。粗看还以为是碧桃开了，其实它不是碧桃，而是菊花桃，属于桃树中不大常见的品种。

以前我许多次在它的面前路过，这树都是一声不吭，灰褐色的一溜儿，光凸凸的树桠子，像一群沉默的孩子，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寒去暑来，淹没在人们匆忙的脚步声和车水马龙声中。

春分前后，樱花、李花以及垂丝海棠等接连绽放，就连较为常见的碧桃、绯桃等观赏桃种，也粉墨登场开始表演的时候，路中间的菊花桃还是后知后觉，挺耐得住寂寞的，在一遍遍的春风中沉吟，好象还没有从严冬中苏醒过来似的。

一段时间没见，它就让我刮目相看了，我的心中不免暗暗惊喜。谁说不是呢，就像平日里熟视无睹的邻家小女孩，多时不见，冷不丁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路上的车流还不多，我走近菊花桃，对着它细细察看。菊花桃从外表看，显得瘦小单薄，枝干也较为稀疏，枝叶柔嫩而又细长。花开的时候，几乎看不到几片树叶，即使仅存的几片嫩绿，也是附着在花团的梢头，完全被边缘化了，满树的繁花根本用不着绿叶来衬托，纯粹为了在春日里将自己燃烧成一团火。它貌似羸弱无力的体质，不似玉兰等其他树种那样高大威猛，却蕴藏着顽强的韧劲。

菊花桃的花朵是一种文静的秀丽，谈不上娇艳欲滴，但分布得非常紧密，几乎是沿着狭长的枝条上布局，有些拥挤地站在一起，生命力和繁殖力都挺强的，给人以努力打扮成花团锦簇的模样。

中间为叶芽，两侧为花芽。叶片呈椭圆状披针形，花生于叶腋，大多是粉红色，间或偏暗红的，中间的花蕊丝丝缕缕清晰可辩，一部分还未绽放的，犹抱琵琶半遮面，而那些已盛开的，好像美人粲然露齿，笑容非常可掬。

这花瓣绺绺修长而微卷，的确很象菊花，难怪人们会称它菊花桃！许多人因此认定它就是菊花和桃树杂交的，要不然，怎么会如此肖似菊花呢？

从寒冬中跋涉而来的菊花桃，似乎对阳光有着天然的钟情和喜爱。都说向阳花木易为春，那些长在高处不受遮挡的花朵，开得就灿烂许多，而叶腋下阴凉处的则姗姗来迟，有些还含苞待放。

自从认识了菊花桃以后，就开始关注起它来。在杭城的许多街路、河道、小区和景区都可以看到它。比如古荡那边有一条河道，两岸菊花桃夹岸，蔚为壮观。紫荆公园是一个小公园，里面的一株菊花桃却占据C位，可称得上是丰姿秀仪体态俊美。其实，西湖景区也有不少菊花桃的，像白堤上的菊花桃，夹杂于众多的桃花品种之中，没多少人会特别在意到它。

不少人认为菊花桃这个品种是舶来品，殊不知菊花桃在我国宋代就已开在了诗词中。宋朝的安徽诗人朱翌，曾做过中书舍人、平江知府，他写的《点绛唇.梅》，其中有“流水泠泠，断桥横路梅枝亚。雪花飞下，浑似江南画”的诗句，我曾十分喜欢。没想到，他也这样写过菊花桃：“菊花忽作桃花面，放眼难看九月黄。花不见桃惟见菊，又将红雨学啼妆”。这大概是较早描述菊花桃这种花特点和性情的诗句了。

清代有一首写菊花桃的七言律诗，记不得是谁写的：“看似菊花又像桃，春风伴舞闹枝梢。回眸一笑风情见，红粉佳人赛美貂。”诗词通俗易懂，菊花桃被比作美丽俏佳人，胜过世间大名鼎鼎的貂蝉，这是对菊花桃的最高赞誉了！

但是，自清代以后，不知什么原因，菊花桃居然在姹紫嫣红的百花大家庭里衰落凋零了。迎风摇曳的菊花桃飘洋过海，被引育到了日本，在异国他乡被人悉心呵护，开成了旎旎的春景。直到上世纪的八十年代，我国才重新把菊花桃迎回到国内。可见，菊花桃一路行来，真是“星路坎坷”！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每一种花都因其不同的特性而被人欣赏。有的人推崇梅花，喜欢她的高风亮节，有的人推崇菊花，喜欢她的淡雅高洁，有的人推崇百合，喜欢它的纯洁清新，也有的人推崇荷花，喜欢她出淤泥而不染。我觉得，在菊花桃身上，是兼具了菊花和桃花的一些品质的。

菊花作为花中四君子之一，历来受到人们的普遍赞美。《离骚》有“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之叹；孟浩然《过故人庄》曾说过“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菊花清寒傲雪的品格，让陶渊明醉心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意境中。而桃花呢，除了赞美她“灼灼其华，桃之夭夭”“桃花依旧笑春风”的外在表象，也常常将它作为世外桃源的迷人景象，如“寻得桃源好避秦，桃红又是一年春”“桃源只在镜湖中，影落清波十里红”等等。

菊花桃虽然不象菊花那样的孤芳自赏超然物外，也不似出世文人心中的那种跳出三界不在五行的莫测高深！它的外表让我很自然联想到面容姣好而又心地善良的女子，因为娇嫩柔弱让人产生了呵护和疼惜之心，用“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赞许它，一点也不为过。它所蕴含的那种浓浓情意，很像是鲜艳浓烈的爱情花！代表了一种欣欣向荣的热烈和一往无前的真挚。由于它的相对稀少，我的内心也甚有“千叶桃花胜百花，孤荣春晚驻年华”的感叹。至少在众多的桃花品种中，它是更值得珍惜的。

比起城市里的银杏树、无患子树等蔚成大观的行道树树种，菊花桃树从数量上说简直相形见绌。并且，从青春绽放的盛花期看，更是短暂得可怜。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每次遇到它，一遍遍将它从不同角度看了又看，那爬上高楼大厦腰际的菊花桃花在冷冰冰的蓝玻上是多么的妩媚和温馨！

在菊花桃树下驻足，除了惊叹它的明艳，或许很少有人想到，这份独特的美，历经了岁月漫长的沉淀。在花开花落间，菊花桃从不因自己的稀少而妄自菲薄，也不因众人的夸赞而骄傲自满。它每年如期绽放，以一树的热烈和华美姿态回馈自然。

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在这茫茫人海中，我们或许渺小，或许独特，但都拥有自己的价值。就像菊花桃一样，即便面对万千同类，也要坚定地绽放出独属于自己的风采。珍惜自己的与众不同，以一片赤诚直面生活，在春光里绽放最优美的笑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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